浏阳探花郎的字，681年后从日本回到了家乡 | 山水洲城记

“左手赵孟頫，右手欧阳玄。”与著名画家赵孟頫齐名的欧阳玄（1283－1358），是长沙浏阳走出去的翩翩探花郎。

6月12日晚，欧阳玄的书法作品《谢此山首座诗》在北京圣佳艺术中心拍卖，最终以820万元（不含佣金）的拍卖价成交，花落浏阳买家。近日，金刚镇石霜寺和浏阳城区分别举行了鉴赏雅集。这幅墨宝1343年带离湖南、不久东渡日本，681年后，欧阳玄的家乡父老终于再次见到了它的真容。

今天请和橘洲君一道，走进元代史学家、文学家、书法家欧阳玄的故乡，品读这份古代中国对外友好交往存世职级最高的名家翰墨、见证中日两国文化友好交流的珍贵文物、反映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鲜活文化样本。

一

6月12日晚，北京圣佳艺术中心2024春季拍卖会“琳琅—重要中国书画及古籍夜场”拉开帷幕。随着拍卖锤一次次落下，八大山人、郑板桥、齐白石等名家作品一一落入有缘人手中。

当晚10时30分，第75号作品——欧阳玄的书法作品《谢此山首座诗》隆重登场。这是一件七言律诗，作品为立轴纸本，尺寸为33厘米×60厘米。

“欧阳玄的独立书法作品极少，这是存世的作品中已发现的第四件。其作品流传有绪，也是市面上唯一在流通的一件真迹，起拍价为500万元……”拍卖师介绍作品的话音刚落，竞拍者们早已跃跃欲试。

很快，来自浏阳的99号买家第一个举牌：500万元。

“520万元！”500万元的价格还未来得及“捂热”，现场的第二位买家毫不迟疑地举牌。

随后，550万、580万、600万、650万、680万……当价格刷新至700万元时，现场氛围变得格外紧张。

“800万元！”99号买家再次举牌。

“810万元！”场外的一名买家通过电话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新价位。

“820万元！”就在所有人都为竞价过程感到惊心动魄的时候，99号买家势在必得再次刷新了价格。

经过18轮举牌，随着拍卖锤落下，这件作品最终花落浏阳。据悉，买家为浏阳一位有情怀的企业家。

二

欧阳玄为什么要写作品送给一名日本僧人？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，一气呵成写下这幅作品的呢？

据相关文献记载，在元朝，日本禅僧前往元朝参修禅宗的现象屡见不鲜。他们不仅与中国禅宗界的名僧耆宿交往，还与当时著名的文人往来频繁，广泛学习中国文化，担当两国交流中“文化大使”的角色。

浏阳石霜寺早在唐朝就远近闻名，是临济宗杨歧派和黄龙派的共同祖庭，在中国和日本禅宗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。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，日本信浓（长野县）人此山妙在于元延祐末（约1319—1320）来华游学，在石霜寺游学禅修长达25年。此山妙在不仅饱读群书，精谙翰墨，并且写得一手好诗，归国后成为日本禅宗的一代高僧。

从地方到朝廷，欧阳玄为官40年，官至从一品，任翰林学士、光禄大夫。1342年，在石霜寺问道求学的此山妙在听闻文坛宗师欧阳玄回乡后，精心抄录了达摩禅师的《安心法门》来拜谒这位名满天下却淡泊名利的前辈。

为嘉许此山妙在不远万里的问道求学之举，同时也感念其虔诚学禅及勤勉修身、积极学习汉文化的举动，欧阳玄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，提笔写下了七言律诗《谢此山首座诗》作为回赠。在诗中，他不仅勉励这名日本僧人“剩为鸡林购好诗”，也鼓励他学成归国后传播禅宗，积极传播中国文化。

求得欧阳玄墨宝后，此山妙在欣喜不已，第二年便到江浙相继拜访了多位大德高僧及文人雅士，邀他们一起欣赏这件珍贵墨宝。一时间，这件作品引来大德高僧和文人雅士纷纷唱和，这些唱和诗后来都收集到了此山妙在的个人诗文集《若木集》。

不久，此山妙在结束了在中国的学习，此番东渡归国，他除了增长的学识外，还携带一件宝贝踏上了还乡之路——那便是欧阳玄赠送给他的翰墨作品。1377年，此山妙在圆寂后，《谢此山首座诗》留存在日本的南禅寺，成为重要的文化财产。

就这样两人，一个心存敬仰，一个奖掖后学，通过一幅不同寻常的书法作品成就了一段流传数百年的文坛佳话，也架起了一座不朽的中日文化交流桥梁。

三

时隔600多年，世人论及欧阳玄的成就，主要集中于文学、史学及从政为官方面的作为。

欧阳玄“三任成钧，两为祭酒，六入翰林，三拜承旨”，许多诏书典册都出自他之手，是古代的“材料高手”，又长于诗歌散文，是“元四学士”之一。他还主持编修了《宋史》《辽史》《金史》。或许是这些方面的成绩过于耀眼，反倒忽略了其书法造诣。

作为元代的五大书法家之一，欧阳玄的书法与赵孟頫、鲜于枢、康里巎巎、危素齐名，充满了个性。在当时读书人基本人人都是一笔赵体字的环境下，欧阳玄不为时风所囿，取法苏轼，写出了个人的精神和面貌，足见冲决之魄力与才情。其书结体呈扁方，浑朴刚健，刚劲流畅，笔画精到，起承转折分明，节奏感强，有书文并茂之感。

“此件《谢此山首座诗》为欧阳玄的诗书双绝之作。”浏阳籍学者、古书画鉴定专家陶贤果解析说，该作品行文上是典型的元代样式，前述此山妙在其人，署款后为赠诗，尾交代时间地点；书写上则宽绰丰盈，笔笔有力，无一笔松懈，无一字不缜密，点画厚重处珠圆玉润，方折处斩钉截铁，拂带处轻盈爽劲，横向取势，顿挫分明，成竹在胸，尽传东坡体神韵。

尤为难得的是，宋元书法作品因时间久远，大多湮灭，而存世中，其流传有绪者，更是少之又少。欧阳玄的墨迹传世也不多，在此之前现世的单独书法作品仅有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的《春晖堂记》《去岁帖》与上海博物馆馆藏的《赠王季境诗》。

《谢此山首座诗》则十分有幸。或许是怀抱着对中国文化及对欧阳玄的尊崇，《谢此山首座诗》在各个时期都备受珍惜。日本著名收藏家、鉴定家江月宗玩（1573—1643），在1617年鉴赏了《谢此山首座诗》，并记录在鉴藏手稿《墨迹之写》中。

浏阳籍学者、古书画鉴定家陶贤果告诉橘洲君：“这份手稿对了解现存墨迹的流传情况、判定墨迹真伪具有重要的价值。400多年前的记录与今天的实物完全吻合，如出一辙。”

《谢此山首座诗》的回归殊为不易。2021年，一位热爱欧阳玄的书法研究者得知作品在日本拍卖的消息后，毅然以自己的房屋作抵押贷款买回了这件作品。2024年，知道有浏阳人愿意参与拍卖时，这名同样有情怀的卖家劝退了自己身边的朋友参与，理由只有一个：尽可能让它回浏阳！

翰墨是文化交往最直接的见证。《谢此山首座诗》在欧阳玄的存世墨迹中占有特别的地位，可谓是中国文化海外传播的鲜活文化样本。

暨南大学教授、湘籍著名书法家、古文字学家陈初生感慨地说：“此作深藏日本近七百年，先贤墨宝重归神州，善莫大焉，此亦中日文化交流史之珍贵史料也。”

浏阳市相关负责人表示，《谢此山首座诗》是浏阳千年古县文化底蕴的最好佐证，此次荣归故里既是时代之幸，更是浏阳之幸。浏阳将以此为契机，深挖浏阳深厚的历史底蕴、打好文化牌、擦亮千年古县的名片，通过讲好、讲透浏阳故事，为进一步擦亮千年古县浏阳的城市形象和城市IP加速提效，带动经济、文化、旅游的全面发展。

作者/欧阳稳江 颜开云 尹玮

编辑/尹玮 校读/刘芳

初审/彭培成 终审/沐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