稻穗金黄

            郭宗忠

　　清晨来到雾气蒙蒙的稻田，垂下来的金黄稻穗预示着稻子已经成熟。我发了抖音，有朋友问这是麦子吗？我说这是稻子。朋友说一直分不清麦子稻子。我说麦穗是不会垂头的。我们相约，邀请朋友到稻田里来，我好好介绍稻子和麦子的区别，以及园子里各种物种和动物的习性，我会是园子里很好的向导。

　　这些年郊外的农田恢复了种稻，市民亲近了稻田，闲暇或者节假日，带孩子认识庄稼和花草，听听鸟鸣。我家住园子的边上，也就多了得天独厚的优势，每天抬脚就能到园子里漫步，好奇心驱使自己对植物和鸟类有了越来越细心和耐心的观察，这样天天在园子里，看每天的变化，也看稻子的生长过程，逐渐也了解稻子的习性，有了许多新的发现。比如稻田里的稻香，稻子开花时香味是最浓郁的，你还没有走到稻田里，浓郁到蒸米饭时稻米的香气，就已经扑鼻而来。其实，那是稻花授粉时节独有的气味，似乎是稻花对唱的情歌，一种让人都会被吸引的青春的冲动。

　　稻子熟了，稻田黄了，走在稻田的田埂上时，稻田的香气相反却闻不到了。稻花的香是朝外发散的，而稻米成熟时的香是内敛的，不再张扬。取一粒米在嘴里咀嚼，也感觉不到香味，只有米蒸熟了，晶莹剔透饱满的米饭，香味飘满了整个房间，那是母亲饭菜的清香，给人诱惑。

　　从最初稻苗插秧，到稻子成熟，走过的人越来越多，特别是我，夜晚也会来走几遭，看稻田之上的北斗七星，听稻田里的蛙鸣，田埂也由松软变得坚硬，成了一条田间的小径，尽管这田埂有的地方只有一只脚的宽度。即使下雨，田埂也如水泥地面一样不会存水和坚硬，也就不会泥泞。不过下雨之后你要小心，田埂会打滑。特别是雨水漫过田埂后，那上面会长出湿滑的青苔。

　　因而，这条小径也成了短小却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风景，稻苗青油油的，慢慢长高，到清晨再走过稻田时，稻叶上的露珠打湿裤腿，青涩的稻穗、金黄稻穗上也缀满了露珠，那是稻子走过了春天和夏天，走向秋天丰收的过程。

　　稻田中间田埂边上的凌霄花也随着稻子的生长而爬高了藤蔓，蓓蕾和花开接踵而至，然后，藤蔓上边爆出一串串蓓蕾边开放火红的花朵。在稻田里，一棵爬上树的凌霄花，只见了凌霄花，不见了树。再望着稻田远处山上的古塔，那是风景和风景相互点缀着的景观。

　　特别是在秋风里，灰椋鸟一群群飞过稻田，鹤群和雁阵掠过古塔，列队朝南迁徙。鸟儿在塔上空盘旋许久，然后，一阵风似地离开了玉峰塔和稻田。只留下空寂的高塔面向鸟群飞去的方向。幸好，明年春天，它们又会集合起来，成群结队回归。

　　在稻田里的凌霄花边上，同伴在给一个姑娘拍照时，姑娘伸了一下懒腰，揉了一下眼睛，理了一下乱发。看来为了来看清晨的稻田，是被同伴硬拉着起床的。不过，在这里素面朝天是很正常的，春天时，那些插秧女，各自花色的衣服，看似没有规律，却在倒退着把秧苗插得横看竖看都异常整齐，她们飘散在稻田里的笑声和她们忘我的劳动，在我的相机下洋溢着自然之美。她们没有点脂搓粉，春风吹拂的发丝，也像柳树垂下的绿柳条。阳光照着她们的丰满的青春，那一切，在我相机拍下的照片，是远的背影，却是画面里的主角。

　　她们为什么这么早就来到稻田里呢？我发现，晨光里的稻田和阳光升起时的稻田是不一样的。晨光里的稻田，一切都从梦里刚刚睡醒似的，连稻田里的麻雀也在揉一下眼睛，大地上迷蒙的微光慢慢与天空的亮光对接，光似乎是从天空沉下来的，平铺在大地的万物之上。朝阳初上之后，光才有了光线，丝丝缕缕地照亮塔尖，然后照亮整座塔，以及整个山坡向阳的部分，这一切，有了光与影的对比，才出现了万物的质感和层次。

　　阳光到来，稻穗呈现出金黄，一粒粒稻米也有了纯金的色泽，给你制造金碧辉煌的场景，田埂的小径像是邀请你走过的红地毯，谦卑地恭迎你的到来。此刻，你拍下的照片里的稻穗是立体的，不像太阳没有出现时，是雾蒙蒙的，是平面的。在这样的时刻，你曾看见雾气随着阳光的到来而后退的情景。仔细去看，不是雾气消失不见，而是它们非常有秩序地集体撤离，不留下丝毫的痕迹，全部退出稻田，它们小心翼翼地越过金河，藏匿到了那片菊花开放的树林里。也许是它们为了夜里继续占领更广阔的“阵地”而实施的一次战略转移。

　　我也从田埂上退到了稻田边上的玉桌前，坐下，喝一杯背了一路的普洱茶。玉桌上空，一群银喉长尾山雀从远处飞到洋槐树上，它们金属丝滑的叫声，既刚性又柔软，一阵风地来又突然一阵风地飞走，啄木鸟敲击了半天，才发现在树顶上的一根枯枝上，直到把枯枝啄断，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啄木鸟得到了食物，树木也因此去除了枯枝，两相得益。我也是受益者，在祖国一天天变美的大地上行走和爱，收获自然万物的美好，获得幸福和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