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山

　　  刘知心

　　我，是一个读山人。

　　乳白云雾浸染山林，微风轻拂，枝头卷过涛声，山腰掀起碧绿的骇浪，泛起层层涟漪。松针上的朝露微微颤动，闪耀着晨曦，像挂满银铃的绿漆宝塔。旭日东升，穿过重重枝丫，斑驳碎影摇着、晃着，轻点如织游人。

　　立于黄石寨山巅，山色尽收眼底。

　　行迈春光，一览乍泄。

　　想要读山的我，带着饥渴难耐的胸腔，走近了这美不胜收的张家界。

　　天幕着青纱，山水如墨染，宛若丹青未干，提笔然，点欲穿——一幅山水墨画赫然显现。画中，有钟鼎山林，有浩渺烟波，有水清如许。

　　“扑通”一声，我跌进了张家界大自然的神秘画卷。

　　满山的绿意盎然，像是上帝在创造这片山林时打翻了颜料瓶，浓郁葱茏的液体沿着山脊一路流淌，再一层层地涂抹开来，新绿、墨绿、深绿、褐绿……各种各样的绿混杂在一起，重重叠叠，错落有致。

　　这山又像是被一笔画出，山脚是一横，遒劲有力，气势磅礴，奠定了稳固的基础，整座山，由此向上生长;山腰是一竖，上面的树木笔直，一片郁郁葱葱，山林间有鸟儿的歌声婉转轻灵，有猿猴的叫声高低起伏，有树叶的沙沙声徐徐入耳，整个聚成一场大合奏，经久不衰;山峰则是笔锋，带着凌厉的气势，高耸入云，直破苍穹。有的最后一笔变点花样，一顿，一点，便生出乱石嶙峋，奇松怪柏，矗立在山峰之上，成为一绝。

　　画中丹青便是潺潺流水。金鞭溪，延绵不绝的溪水凛冽醉人，曲曲折折一路向下，跌宕多姿。时而平缓，犹如银湖泻波，宁静淡然;时而湍急，宛若飞珠溅玉，铮然有声。碧波荡漾，是水里有着游鱼在嬉闹，不时激起一阵银色的水花，洒在岸边的青苔上，染上更深的一层绿，仿佛这苔藓忽地加速了生长，更具绿意了。而水中的石头也在这浓浓的绿水中被着染了颜色，与周围融为一体，倒像是突长出来的水草。但你若是企图舀起一捧湖水，想要捉住那点儿绿意，却是怎样也做不到的，最后留在手心里的，只剩下几滴晶莹透亮、纤尘不染的水珠。

　　正如诗中所言，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，为有源头活水来”，这丝绸般滑过山凹的溪水固然绿，但也清。正因它日日夜夜、无时无刻地流动，才能如此清澈，才能哺育出张家界这灵动活泼的虫鱼、鸟兽，才能让这里的山木秀林永葆葱郁，百年来从未改变。

　　青山染绿了青水，青水抹浓了青山。正是二者相辅相成，才呈现出一幅这般完美的山水墨画。

　　恍惚间，云雾已然消散，青山裸露无余。再看山色，却又是变了一番模样。此状此景，这般变化莫测，这般神秘幽远，又何以书得尽?何以读得透?

　　行至黄石寨，抚过金鞭溪，游渡宝峰湖——读山，听山、感受山，走近张家界中的一切……流连其间，不知何时何地，胸腔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。

　　云卷又云舒，花开又花落。沟栏上的枯叶被人轻轻拂落，枝丫上的猴儿还依偎在母亲怀里不知天高地厚。蓦然回首，我已然领略过山川，当与青山俱醉。

　　古人云：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。

　　读书，是读有字之书;行路，是读无字之书。自当如前人所言，去读山川湖海，读花草岩石，读日月星辰，读世间万象。风曳扶桑，醉揽流光，路虽远，行则将至。

　　读山，亦是读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