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地的报纸

　　■谭守谋

　　最近，同事们对报纸的投递员议论纷纷，要我这个当“头头”的与投递员“好好谈谈”！

　　我明白“好好谈谈”的诉求，不是平等地交流，不是和颜悦色地沟通，而是对投递员交涉和抗议、甚至是训斥。

　　事情是这样的。最近报纸投递员为图省事，每天只将窗户拉开一条细缝，用力地将报纸向房子中间投掷，报纸自由落体，害得每天最早进屋的几个人天天做弯腰屈背捡拾运动。其实，在靠窗处有一张现成的长近两米的台子（多好的投递报纸的地方），若把窗户开大一些，伸伸手，报纸便可妥妥地安放到这张桌子的台面上，这不过是举手之劳。可是，投递员偏偏图省事，把报纸朝房子中间用力一掷了之！烦恼烦恼，每天捡报，大家的意见随着捡拾的频次直线上升，对送报人的不满，积累到愤懑。我猜测，这可能是新手不熟悉业务粗心大意而为？也许是即将退休的送报老职工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？或是编外的、顶班的、临时工，不担责地应付差事……

　　议论纷纷众口铄金，我也推倒了猜测，对送报人的敬业意识、工作态度产生怀疑，在伺机与他（她）摊牌。社会飞速发展，报纸在晨曦里匆匆走进千家万户。由于时差，我与送报人难得谋面。一拖再拖，“好好谈谈”的严肃策划一次次落空。

　　立秋以后连连阴雨，气温跳水，跌至十几摄氏度，炎炎酷暑骤然冷风凄雨寒气袭人。刚过8点，一辆电动车破门而入。车停， 我看到一位微胖的女投递员从橡胶报袋中，“嗖”地抽出一沓报，递到我手里。“不好意思，晚点了，今早雨大，路上堵……”接过报纸的一刹那，我惊讶，在如此湿漉漉的雨水天气里，报纸干净挺括，竟无一滴水痕！

　　终于逮着了送报人。胸有芥蒂的同事们兴奋地围了过来，不等我代言就迫不及待地发问：“报是你送的？”“你不能图省事，每天把报纸扔到地上！”“什么工作态度？太不负责任了吧！”质疑、埋怨、谴责。她先是一愣，俄顷，浅浅地笑了起来：“……哦，你们的桌子离窗户太近，从外面手一伸就能把报纸拿走。特别是双休日，办公室没有人，我担心……还有下雨天，雨大了，窗下的报纸可能会洗冷水澡，还是投到办公室地面中央，保险……”

　　原来是这样！大家多疑了，我们误读了她的良苦用心。同事们哑口无言，我的脸发烫，原本规划好的措辞乌云遇风似地逃遁，羞愧光临。

　　“如果……如果不‘落地’，就‘上台’吧？”她微笑着，犹疑不决，征询意见。大家都被她和蔼而幽默的答复逗乐了，忙不迭地说：“谢谢，谢谢！落地落地！”毋庸赘言，全体的歉疚和感激都表达在这频频的叠词里了。

　　——有时，误会也美丽。

　　我这才注意送报人的面目，温润如玉，微微红晕，因得到理解和认可而开心。眯眯的双眼，柳叶般细细双眉扬起，温婉可人。柔言笑语，阳光般地扑进心坎，驱走早寒顿觉温暖。在浮躁如盛夏浮萍般铺盖世面的当下，爱岗敬业本来就难能可贵，更何况，这种不局限职责范畴，处处为人着想，家人般的细致与周到，是怎样的投入与用心啊！

　　谢谢你！送报人。